辞别了老男爵,希德一个人乘坐客运马车,历经接近一小时的跋涉,几乎穿过整座城市才终于到达了东边的港口。身体的疲惫和马车的颠簸,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在车上睡了过去,直到到达了目的地,才由车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叫醒。
根据提货单上的地址,希德顺利找到了马匹所在的货仓。将提货单交付给货仓的管理人员,对方仔细核对之后,带领希德向仓库深处走去。
这个货仓似乎历来就是用于存放牲畜的,希德走进去后,堆积良久的粪便和牲畜自然释放的体味混合在一起,再加上这天炎热的气候,希德感觉自己已经窒息得即将晕过去,前方面无表情淡定自若的工作人员在他眼里简直如神一般。
“这边。”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跟着工作人员转了数个弯后,晕头转向的希德终于听到了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,指着前方向他说道。
“谢谢你……啊!喔喔喔喔喔喔喔!!!”眼前的所见一扫希德被恶臭熏烤的头昏脑涨,他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那个围栏前,眼前那匹棕毛白蹄的骏马傲然挺立,嘴里还嚼着些许草料,清澈的眼神光芒四射。面对突然冲上前的人类,它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,鼻中轻轻喷出些许气息,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。
希德仿佛是看到了下界的天使一般,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匹俊美的灵驹,不由自主地向它伸出了手。在离马匹还剩半个手掌的距离时,口中还在不断咀嚼着的马,突然向后倒退了几步,竖起双耳,疑惑而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类。
“你、你好,从今天开始,吾辈就是你的主人,请多多指教。”希德用自信而温柔的声音,向面前的骏马传递着它应该了解的信息。
“哼哧!”马不断地打着响鼻,希德明白,它现在感到不安和焦躁,初次遇见陌生人,对于马匹来说,有这样的表现无可厚非。
“喂,小哥!这个,拿去。”一旁的工作人员叫住希德,将一个袋子交到了他的手上,“这是它最爱吃的豆子,根据前主人的交代,它最喜欢的就是吃大豆,而且食量很大。你拿着这个,应该能很快接近它吧。这边手续就都完成了,你可以骑走它了。”
“喔!太感谢了!”希德迅速从袋子里抓出一把豆子,摊在手中,小心翼翼地递到马的面前,满怀期待地看着它。
也许喜爱的食物确实吸引到了它,马儿谨慎地靠近,对着希德的手轻轻嗅嗅,在抬头看了一眼希德之后,伸出舌头,将他手上的豆子全部卷进了口中。
看到它接受了自己递上的食物,希德大喜过望,他再次抓起一把豆子送到它嘴边,等到它完全放下戒心后,希德走进圈中,抚上了它后颈的鬃毛。袋中的豆子不够希德抓几把,很快就掏空了,但是这些豆子却足够帮助希德初步建立起和它的关系。
“帕加索斯。从今以后,这就是你的名字了!”希德用脸轻轻贴着帕加索斯,不住地抚摸着。
帕加索斯似乎欣然接受了希德的命名,口齿空嚼着,表示了自己的服从。在它的情绪稳定之后,希德为帕加索斯套上了带来的马鞍和缰绳。一切准备完毕,希德兴奋地跨坐上来,指挥着帕加索斯离开了货仓。
“哇啊啊——”离开了货仓的希德,在空旷的码头上,骑着帕加索斯纵情地奔跑。时值炎热的中午,缺乏遮阳的码头边并没有多少来往的人员,这也给了希德放肆驰骋的机会。但是那零星的路人在看见希德这般胡闹,依然会挥着手大吼着抗议这危险的行为。
从码头一路跑上了中央大道,由于行人的增多,使得希德必须放慢前进的速度。从这里慢慢骑马回家,将会花费大量的时间,但是能跟自己的新搭档在城中漫步,希德心中的喜悦远远大于远路带来的疲惫。
“嗯?……”希德在大道上缓步前行,在前方不远处,突然看见一名男子正拦住一对与他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,似乎想要寻求他们的帮助。作为骑士的责任感驱使希德也想要过去一探究竟,但还没来得及,那对男女便已经跟着那名男子转进了与中央大道交汇的小路。紧接着,数名站在街角和墙边的男子在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之后,也三三两两的走进巷道。
希德骑着帕加索斯已经走过了那个路口,然而这个情景带来的强烈违和感让他难以抹去心头的焦躁。为了确保内心的安宁,他在犹豫了一会后,还是毅然调转马头,朝那个路口奔去。
在幽森的小巷中穿行,希德庆幸这几条小巷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岔路。一路顺利的前行让他终于在十来分钟的搜索后,发现了眼前惊人的场面。
在一片空地上,十多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手持利刃,包围着那对年轻的男女。两名年轻人面色疲惫,依然在顽强抵抗。少年虽赤手空拳,但脚边躺着的两名男子证明了他并非等闲之辈。旁边的少女虽然脸色惨白,但在少年的掩护下,她手中的金属弓仍旧不时地射出足以威胁对手生命的箭。
“放下武器!你们这帮以多欺少的恶霸,在城市中还想滥杀无辜吗?!”希德从鞍前抽出骑士剑,高声喊道,将那些暴徒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。他将双脚在马肚上一踢,向着暴徒们发起了冲锋。
一名突如其来的骑士,手握长柄骑士剑,驾着骏马杀奔而来。暴徒们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所惊吓,手中缺乏对付骑兵的武器,身上也没有任何盔甲,这极具杀伤力的骑兵冲锋对他们来说堪比大杀器。几名来不及避开的暴徒被撞翻在地,胆大的试图将希德拦下来的两名暴徒,也在骑士剑的呼啸声中血溅当场。刚刚还处于劣势的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所振奋,迅速夺取了身边暴徒的武器并将他砍翻在地。
希德并没有让帕加索斯停下脚步,失去机动力的骑兵很容易成为被围攻的目标,为了保持威胁,他不断地骑着马来回砍杀。多名暴徒被砍翻在地后,没有人敢再轻易接近希德。
然而,暴徒们目标明确,趁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希德身上,一名暴徒绕过希德,突然从侧后方冲向了少女。一直都有些双脚不稳的少女,匆忙用手中的金属弓挡下一刀。并不死心的暴徒用自己空闲的左手,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,用尽气力的锁喉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。
“给我放开她!”那名少年大步流星地杀到近前,用鞋底狠狠地踹在了暴徒的脸部。巨大的疼痛让他迫不得已松开了手,但那强大的抓力依然扯出了少女脖子上戴的佩饰。少年毫不留情地追上去,在那名暴徒还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时,又补了一脚,让他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希德骑着帕加索斯在暴徒之间的来回冲杀,彻底击溃了剩余暴徒的心理防线,还能活动的几个人拉着几名受伤的同伙,争先恐后地往小巷的出口处跑去。眼看就能将自己的猎物置于死地,却被突然半路杀出的不明骑士坏了好事,暴徒们一边撤退着,一边发出阵阵咒骂。
“你们这就想逃吗?”希德并不想放过这些人,以一名骑士的行动准则,任何这样的暴徒,只有监狱和地狱才是他们的归宿。希德拿着剑,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。
“嘭!”其中一名暴徒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支燧发枪,慌慌张张地对着希德扣动了扳机。所幸这枪的精度并不高,加上发射匆忙,并没有产生什么杀伤。但是巨大的声响惊得帕加索斯停下了脚步,任凭希德怎么命令,它也不愿再向前移动。借着这个机会,幸存的暴徒们互相搀扶着迅速逃离了现场。
“你们没事吧?”无法继续追击的希德,只得回到后面,两名同龄人的状况并不太妙,他赶紧上前关切地询问道。
“暂时,没太大的问题……啊,真是太感谢你了,要不是你赶到,我们可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。”解除了威胁,少年扑通一下坐在地上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“帮助遇到危险的人,是吾辈作为骑士的职责。那些是劫匪吗?把你们骗到这里……”
“可不是简单的抢劫啊,大概能想到是什么人,具体的,还得撬开他们的嘴。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希德·迪亚斯。一名骑士。”
“我叫奥古斯都,她是齐格菲娅。迪亚斯老兄,能麻烦你,帮我把那家伙捆好吗?没有打死他,就是想抓着问出情报。”奥古斯都指了指那名被他踢到的暴徒。
“没问题。”希德走上前,将那名暴徒身上的粗布衣撕开,做成简易的绳子将他捆绑了起来。在那人的手边,希德捡起了齐格菲娅被扯下的佩饰,出于些许的好奇,他在手上端详了一会,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呼,跑到了刚刚从地上坐起的齐格菲娅面前,单膝跪地,平视着她:“您是……您是阿拉贡公爵的女儿,对吗?”
“你、你怎么,知道?”齐格菲娅一脸惊愕。
“你、你说什么?她是……公爵的女儿?”一旁的奥古斯都惊讶的程度显然更胜一筹,表情甚至有些煞白的他开始喃喃自语:“不对……不对,不,应该确实是……手上拿着那种证据……还正好从那里过来,怎么想也不是普通人吧……”
“这个十字架,”希德将那个佩饰交还给了齐格菲娅,“吾辈记得是属于阿拉贡公爵的儿子的,以前他来过这里,吾辈有幸见过,当时有注意到这个东西,他说这是他和妹妹一起从教堂取得,是他们羁绊的象征。您能拿着它,想必他口中的妹妹,就是您吧。”
“嗯。”齐格菲娅轻轻地点点头。
“那您来这里的目的是?”
“调查……海盗。”
“那您现在是住在哪……喂喂!怎么了?”希德还有些问题想要了解,可齐格菲娅的眼睛愈加迷离,像是断线的人偶一般,伴随着急促的喘息,突然晕了过去。
“从刚才开始我们就被这鬼天气热得有些头晕了,我还好,但是她好像中暑了。”奥古斯都连忙过来扶起齐格菲娅,小心地为她扇风缓解她的不适。
“那吾辈现在立刻带她去拉诺雷扎最好的医生那里!吾辈的马能保证她及时就医!”
“唔……”
“别犹豫了!万一她病情恶化可就不妙了!”
“希德,虽说你救了我们,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放心将她交给你,你的马看起来又不可能带着三个人一起走……”
“奥古斯都,你这是在质疑吾辈作为骑士的操守!迪亚斯家从祖上就是锄强扶弱,伸张正义!既然你信不过吾辈,这个,你拿着!”希德将刚刚战斗完的骑士剑简单擦拭了一下,连同剑装一起交给了奥古斯都,“吾辈的家传骑士剑,暂时交给你保管!等到下次见面,你确认了她没事,再交还给我吧!”
“好……好吧。”奥古斯都知道,再试图拒绝他,就是真的再亵渎对方的好意与尊严,“那,她就交给你了……”
“放心吧!赌上迪亚斯家的名誉,齐格菲娅小姐是不会有事的。”
希德将齐格菲娅以不会掉落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,与奥古斯都告别后,先行骑马离去。
奥古斯都看着这名骑士转眼间消失在街角,他走到那名被捆绑的暴徒旁,将他踢醒:“好了,我们也有事要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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